英剧《黑镜》的《1500万里程的价值》一集营造的未来世界中，人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脚踏动感单车，就能够获得积分，用以满足日常的各种需求。

如今，一款名为StepN的运动平台把乌托邦（部分）化为了现实。有人通过StepN走一天，就可以入账1000美金[10]。“独角兽捕手”朱啸虎虽迟但到，最近跑了一天入账了30美金，还说StepN“未必是庞氏”。

StepN获得“行走印钞机”称号，让用户日进斗金的同时，自己也受到了资本的青睐。2022年1月，红杉印度领投了Web3运动平台StepN的种子轮融资，金额为500万美元；3个月后，StepN在日本、法国等发达国家市场取得成功，估值达到了10亿美元，一跃成为独角兽。

看似平台和用户双赢，但也引发了担忧：StepN上共同富裕的局面能持续多久？

《黑镜》中，有人为单车打工而变得行尸走肉一般，现实中，也有人为了回本（StepN上需要先花钱购买NFT球鞋）和赚钱，在连续暴雨的情况下，每天穿着雨衣慢走一小时[10]。

货币交易所

01

共同富裕

成为独角兽，StepN只用了五个月的时间。

作为对比，在数据库Crunchbase追踪的799家公司（2021年12月数据），公司平均用了八年的时间达到独角兽，根据Beauhurst（2021年11月数据），英国独角兽从创立到达到10亿美元估值的平均时间为7年[12]。

同为健身平台的Keep还在亏损，StepN在上线的第一季度，实现日活翻倍的同时盈利了2600万美元。把Keep与StepN并列，看上去有些无法突出后者的价值，但有助于探讨这样一个话题：在健身平台这件事上，StepN做对了什么？

健身是一件需要身心投入的事情，Keep指望人们自律健身，本就有一点“反人性”。更何况，没有什么消费行为是一定要在Keep上进行的。

Keep的两大核心收入来源分别是电商和会员订阅。相比主流电商平台，Keep线上商城的SKU与价格都缺少优势；订阅的付费健身课程，论吸引力也不太比得上免费的刘畊宏。

而StepN所引领的“MOVE-TO-EARN”模式，做对了两件事情。首先是把锻炼变成了游戏，激发了人们的主观能动。更重要的是，它让用户能够从锻炼中获得真金白银，平台扮演的是抽税者的角色。

StepN官方公布的一些数据，前3个数字每秒都在不断增长

对内容平台和社区，“白嫖”是聚集用户的基础。一旦意识到有利可图，他们却往往也不吝于投资。从平台到用户，所有人看似都赚到了钱。

实现共同富裕的基础，是StepN的“NFT+双代币”机制。具体来说，这套机制是这样发挥作用的：

1）NFT球鞋。入场前至少购置一双，相当于投资本金。NFT球鞋一方面是“矿机”，用户在App内装备后去跑步即可赚取代币；也可通过进一步投资来增加未来的收益，例如升级、“生鞋子”等。

2）加密代币GST。作为生态内主要流通的货币，可以直接出售换取法币，这是用户投资的主要变现方式，也可消耗在自己NFT球鞋的投资上。

3）治理代币GMT。仅奖励给对生态做出突出贡献的用户，总量固定，作用相当于StepN股票：用户既能通过分红获得稳定收益，也可投票参与平台治理。

投资收益的驱动下，用户开始围绕NFT和两种代币疯狂炒作：第一季度，仅NFT球鞋交易额就约为4.46亿美元，推动着价格一路水涨船高。截止到5月，市面上最廉价的NFT球鞋也至少需要12SOL，折合人民币约5500元。

每一笔交易，平台都会从中抽取4%市场交易版税和2%手续费作为收入来源。作为对比，硅谷风投机构A16Z所投的NFT交易平台OpenSea的手续费为2.5%。

全球最大加密货币交易所币安对此给出了高度评价：“MOVE-TO-EARN”是Web3的趋势之一，可以让更多人加入这个行业，从而加速加密资产和区块链技术的普及步伐。

以“NFT+双代币”机制为基础，其余垂直赛道也诞生了一批早期创业项目，例如将英语教材做成NFT的“LEARN-TO-EARN”产品，以及靠唱歌获取代币的“SING-TO-EARN”，仿佛普通人的每一项爱好都能在不久的未来用于网赚。

StepN的模式，脱胎于去年大火的NFT游戏Axie Infinity。论共同富裕，后者是更早的先驱者，但Axie Infinity如今陷入麻烦，自然也让人们对StepN的未来产生了疑问。

02

前车之鉴

2022年5月3日，曾经的GameFi霸主Axie Infinity彻底失去了第一的宝座。

去年7月底，巅峰时期的Axie Infinity曾力压《王者荣耀》实现过单日收入4000万美元的壮举，无数第三世界的玩家依赖这款游戏的收入维持生计。繁荣之后，主要流通的加密代币SLP开始暴跌：截止至如今，SLP币值已较顶点跌去9成以上。投资收益的下降，直接导致用户流失和平台营收缩水。

“共同富裕”模式虽然足够赚钱，但缺陷也十分显著——需要源源不断的新用户才能维持正常运转。一旦停滞，后来的用户也就变成了韭菜。

Axie Infinity是一款回合制宠物对战游戏，加密代币SLP的消耗仅有一处——生新宠物。但玩家每次对战只能上3只，这意味着阵容成型的老玩家几乎没消耗需求；一旦没有新的需求补上，过多供给会让币值彻底崩盘。

对此，StepN似乎最初就有所防范，因此在产品设计上人为制造了一个通缩的环境，令加密代币GST长期供不应求，来避免相同的庞氏结局。为实现这一目的，StepN主要围绕以下3个方面展开：

1）增加日常损耗。使用NFT球鞋会损耗耐久度，需要用户腾出一部分收益用于修理。

2）上不封顶。用户能通过各种投资来增加预期收益：例如每双鞋共有30级，每次升级都会带来收益率提升，但消耗的GST也会累加；而投资更多的NFT球鞋则能提升收益上限，1-2双鞋只能获得10分钟的收益，3-8双鞋则有20分钟。如果玩家拥有高稀有度的球鞋，收益上限会进一步提升。

3）随机性。用户可以通过消耗GST“生鞋子”，但生出高稀有度球鞋的概率却堪比氪金抽卡手游。一双最低品质的“灰鞋”和倒数第二档的“绿鞋”，只有49%的概率生出“绿鞋盒”，打开后又只有73%的几率出现一双新的“绿鞋”；至于品质更高的“蓝鞋”，“绿鞋盒”爆率仅有2%。同一双鞋生娃的次数越多，消耗的GST也越高。

NFT球鞋

三板斧下来，即便是最早一批用户的GST也不太够花。因此在加密货币整体低迷的2022年，GST一度稳中向好。

但StepN版经济模型依旧不够完美：这意味着用户回本周期被大大拉长了。有媒体做过测算，即便在寻找出复杂规则最优解的前提下，回本时间仍超过了一个月[6]。长此以往，羊毛党如若发现收益不如预期，可能会出现大量套现离场。

对此，StepN创始人Yawn有不同看法：游戏化的产品设计，是为了让用户能够从中获得经济以外的价值。

他在一档播客中提到，出于追求社交货币等心理，一些用户在长期体验之后依旧长期投入，放弃计算收益，将StepN视作一款简单的生活方式类App。即便增长见顶，一部分核心用户永远有消费需求，庞氏结局的那一天也将被无限推迟。

至于高入场门槛和长回本周期，在他看来也是一种用户筛选——可以将纯羊毛党拒之门外。

庞氏了，又没完全庞氏。围绕StepN的信誉仍然是个问号。

03

信誉矛盾

Web3的应用需要面临的一个共同灵魂拷问是：这是不是某款Web2的应用披了件马甲？

StepN诞生之初，人们把它同“趣步”联系在了一起，后者因为涉嫌传销诈骗和非法集资被立案侦查。不过StepN并不存在“拉人头”，并且为代币提供了消耗场景，实现了代币增发与消耗的平衡。

相比换皮，双代币模式的内生矛盾，是更令人担忧的问题。

从机制的初衷来看，在流通货币的基础上，引入能稳定获得收益的治理代币，是一种稳定军心的行为：和频繁流通的加密货币不同，治理代币获取难度较高，且发行量固定。

StepN治理代币GMT总量固定60亿枚，通常只能将球鞋升级到30级满级之后，用户才有机会通过运动获取。持有者既可以消耗GMT最大化投资收益：从28级开始，球鞋的每次升级都需要消耗同时消耗GST和治理代币GMT；也可以锁定在收益池中获得稳定分红，或者干脆高价出售给其他用户。

此番设定主要为了奖励投入最多的用户，通过最大化他们的收益来替平台的投资价值背书。

但它的矛盾之处在于：治理代币开放自由流通之后，币值波动在所难免；一旦陷入下行，持有者收益必然受损，背书也就无从说起。如若关闭流通通道，又会让老用户一直获益，后来者分不到几块蛋糕。

换句话说，治理代币还是无法独善其身。

事实上，随着加密货币在5月中旬暴跌，StepN的治理代币也一落千丈：在两周内价值暴跌了60%[11]。哪怕是平台“看得见的手”也没能维持住稳定。StepN曾公开提及，第一季度的2600万美元营收将在下一季度用于回购并销毁多余的治理代币。

对StepN而言，真正“逆天改命”的关键，还是在于StepN能否打造出长期具备价值储存的功能的投资产品。

比如黄金，它本身并不具备实用价值，但在长期文化影响下，所有人都认同黄金的投资价值。每当法币贬值严重之际，黄金的投资热情又会进一步水涨船高。

如果说黄金距离太远，那么在币圈，比特币或许是一个更值得StepN参考的对象。随着用户信众的增加，比特币也在逐渐成为仅次于黄金和房地产的价值储存产品。在严重通货膨胀的拉丁美洲，数以百万的普通人涌向加密交易所来遏制财产缩水。

在任何人都能发币的2022年，StepN需要向整个市场证明拥有不亚于比特币的投资价值。一个对它来说的好消息是，选择游戏作为切口，本身就有一定的抗压性，因为它先天对人有吸引性。《福布斯杂志》在一篇报道加密货币暴跌，区块链游戏玩家仍有信心的文章中写道：

关于互联网，能够提供的一点经验是：如果一个东西具有淫秽色情属性，或者是一款游戏，那么它有更大的可能在市场动乱中存活[13]。

04

尾声

哪怕是再高深的技术，也会有接地气的一面。

引领“MOVE-TO-EARN”这样可能并不为多数人知道新潮的同时，StepN引发的“代跑”服务散发着熟悉的味道。

这样的词汇一出，立马让人倍感亲切，画风一下子变得和“代购奶茶”如出一辙。

说起来，如果有人一边从事StepN的代跑，一边帮人代购奶茶，那跑一趟还能拿两份工钱。

只是，留给这种副业的时间不多了。根据最新的消息，StepN将清查中国大陆用户，7月15日起停止提供GPS和IP位置服务，作为对监管的回应。

“双代币”前途未知，“双代跑”看来是要先画上句号了。

[1] Keep能否盈利，取决于多少人假装在健身，远川研究所

[2] 1100美元买一双虚拟跑鞋，Web3新游戏StepN缘何大火，硅谷101

[3] STEPN中文白皮书

[4] StepN兵发Web3铁王座｜StepN&Axie新旧双王数据剖析

[5] X To Earn project inventory: everything can be realized in the Web3 era，CoinYuppie

[6] STEPN保姆级教程，让你从小白到大神，玩转区块链

[7] A Novel Framework for Reputation-Based Systems

[8] A dual-token economic model based on reputation system，a16z

[9] 比特币是庞氏骗局么，夹头博士

[10] 走一天能赚1000美金？Web3“走赚游戏”蹿红，有人花30万买虚拟鞋，深燃

[11] STEPN Price Prediction: GMT Crashes 60% in 2 weeks，Crowd Wisdom

[12] 独角兽改写全球高科技市场格局，人民邮电报

[13] As GameFi Market Crashes, Blockchain Gamers Remain True Believers，Forbes

[14] STEPN创始人Yawn: 地质勘探，开餐馆，到 10亿美元的Web3杀手应用，从零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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