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刘云已是20多年后了。
刘云满脸憔悴地出现在集市上,没有像电影演的那样,出现在街角处,刘云和苏文亮就那么突兀地在一个卖苹果的地摊上相遇了。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爬满皱纹的眼角一下子打了苏文亮一个措手不及,苏文亮这才意识到当初那个青葱岁月真的早就匆匆而逝了。
刘云在读书的时候是班里的班花,人漂亮,一双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常常梳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吊在屁股后面。性格好,作为班里的学习委员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关键是人特别的善良,那会不管是谁被老师中午罚留校,她都会给带吃的。苏文亮就受过刘云的多次照顾,尽管他大多数时候被老师留校都是故意为之,人美心善这个词语用在她身上就是一个词语“恰当”。
人人都有爱美之心,这是苏文亮从高二那年至今讨厌的一个表述,在那个青春荷尔蒙张扬的年龄,刘云的美扎痛的不止苏文亮一人。顶着一头杀马特造型的张红刚是在那个槐花香气铺满校园的时候出现在学校门口的,他永远都是一个造型,半骑着自行车,一脚蹬地,一脚蹬在自行车脚踏上,无所畏惧的出现在校门左侧刘云回家的路上。
起初刘云也嫌弃过张红刚,觉得他小小年纪不学好,辍学在家,成了社会的盲流,可不知怎的,慢慢的刘云居然就跟张红刚有了交集,再后来就开始坐张红刚的自行车回家,再再后来,也就没有了后来。刘云的父亲替刘云办理了退学手续,刘云也成了她自己当初所说的社会盲流。
刘云和张红刚的爱情演绎得轰轰烈烈,刘云辍学后去了村里的砖厂打工,晚上的时候,距离砖厂十几公里路的张红刚会准时地出现在砖厂门口,接刘云回家,尽管刘云的家距离砖厂只有不到2公里的路程。
刘云的老父亲实在看不上张红刚这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他觉得即便刘云不上学了,那也要找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嫁了,而不是嫁给这个伸手向当教师的父亲要钱的公子哥。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可能就是对当时刘云那种状态的最好描述,刘父为了阻挡两人的相见,每天安排刘云的大哥、二哥排班接送他这个晚年得来的宝贝女儿刘云,可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忙忙碌碌的两位哥哥又怎能知道,他们前脚刚送进去砖厂上班的宝贝妹妹刘云会没等他们回家赶到地里干活,就后脚偷跑出砖厂和张红刚去约会,等快下班的时候又偷偷的溜进砖厂,等着当天轮班的哥哥们来接送。
就这样一晃小半年过去了,老父亲去砖厂领女儿工资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和他的儿子们被那个昔日乖巧懂事的小女孩耍得团团转。
久经风雨的刘父清晰地认识到女儿和“二流子”张红刚的接触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于是,不顾女儿的垂死挣扎,他将女儿带回了家,锁在了自家的窑洞中,可窑洞又怎能锁得住年轻气盛的张红刚,不出所料,当中午刘云的母亲回家做饭时发现,窑洞的两扇木门被人从门洞里整体拆了下来,两扇门就那么紧紧的被门锁栓着静静的躺在窑洞门口的平地上。
至于刘云和张红刚的爱情故事,在不同同学之间有不同的版本,李梅和刘云是一个村里的,她神采飞扬的讲述了张红刚如何在刘云家的窑洞顶上不分昼夜等刘云的事情,也讲述了刘云一次次从家里偷跑出去,被刘父和两个哥哥一次次逮回家的故事。
在那个满脸雀斑,长得五大三粗的女孩子眼里,刘云和张红刚的爱情是一次次的冲破长辈束缚,一次次的彰显自我的过程,她讲述刘云的故事几乎成每周一的班级固定节目,她每次讲述的时候眼神中充满崇拜和羡慕,可每次苏文亮听的是都心如刀绞。
大四毕业,苏文亮按照政策工作分配至家乡,他不得不回到这个他逃离了几年的地方,他从同学赵海明的口中听到了故事的续集,尽管那是他一直期待的,但事情又远远超出了他的期望。
张红刚说他喜欢刘云,没有刘云他活不下去,他给刘云的父亲磕过头,在刘云家守了无数个日夜,他不惧刘云两个哥哥的打骂。刘云也喜欢张红刚,没有他觉得自己活不了。张红刚坐在刘家的窑洞顶上逼着刘父答应他娶刘云为妻,刘云在窑洞里绝食,逼着母亲刘母同意她跟张红刚在一起。就这样,刘父老泪纵横地同意了老生子和那个“二流子”的婚事。
苏文亮上大二那年的农历10月22日,在一阵阵的吹吹打打中刘云欢天喜地地嫁给了深爱的张红刚。
张红刚家暴刘云,非常残忍的家暴刘云,这件事是在刘云和张红刚结婚半年后,一个邻居在张家借农具的时候发现的,然后在整个村子里不胫而走。
张红刚不仅家暴刘云,还家暴父母,他打刘云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否则,谁插手揍谁,到后来,张红刚逼刘云给他下跪,逼刘云喝馊水等等虐待刘云的事情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
听到这些苏文亮激动地追问,“他们为何不报警?就任由他打刘云?”
赵海明无奈地说“报警了,每次报,每次协调处理,你知道的,这在农村就是家务事,更何况每次刘云都同意调解,当事人都同意调解了,你让人咋办?”
苏文亮和赵海明分开后,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他觉得刘云受的苦都是因为当初自己幻想着刘云和张红刚分手闹得;他也觉得是他自己的懦弱造成的,如果他这几年只要一年有勇气回家,哪怕是打电话的时候问问刘云的情况,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回来找刘云,带着她逃离那个恶魔。
苏文亮没做任何考虑,他奋不顾身饿跑去了刘家,可当初的窑洞早没人了,他到处打听刘父的下落,这才从村里人的口中知道,刘父在刘云嫁给张红刚那年腊月就去世了,刘云的母亲也在三个月前去世了。至于刘云的两个哥哥,一个举家搬离,去新疆了,一个去深圳打工了。
苏文亮在村子里转了几圈没有打听出刘云家人的联系方式,也没有问到刘云的处境,刘云自出嫁那天起就从娘家的村子里人们的记忆里消失了。
“你好吗?”看着在地摊上张罗着给顾客装苹果的刘云,苏文亮强压激动问了一句。
“你是?”刘云显然不认识对面这个衣着考究的男人。
“苹果多少钱一斤?”地摊上又出现了一个买苹果的顾客。
“十块钱三斤。美女给你来点。”刘云笑着给问价钱的顾客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苏文亮没有再打招呼,悄悄地离开苹果摊点,转身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泪流满面,耳旁不经意回想起了当初拿着随身听偷偷钻在被窝里听的歌曲“不问你为何流眼泪,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请让我给你安慰,不论结局是喜是悲,走过千山万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既然爱了就不后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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