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西游记》的小说，大家都知道是四大名著，提起由此衍生出来的电视剧，大家必定也以86版《西游记》为经典。
但是少有人知的是，这部经典之作的背后有着无数的辛酸与血泪，其中在资金上就无比拮据，在用完央视拨的三百万款项后，由于被人质疑，央视更是专门派人查账。没有想到的是，工作人员了解完剧组情况也忍不住泪目。
从1982年开拍到1988年拍完续集，六年之间《西游记》剧组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九九八十一难”呢？
《西游记》剧组
杨洁勇挑西游记，资金告急被调查
其实早在86版《西游记》问世之前，日本就已经于1978年拍出了一个版本。央视还引入了国内，不过才播了三集，便被紧急叫停，因为实在是太雷人了！
从选角上，沙僧宛如老农民、猪八戒是个瘦个子、白龙马被删除不说，唐僧竟然是由一个女演员饰演，在剧情上唐僧最后还和妖精结了婚，简直是魔改得令人大跌眼镜。
这一情况引起了国内不少有识之士的注意，大家都认为，这部雷人的剧纯粹是在糟蹋我们引以为傲的四大名著。如果我们国家自己不拍出一部像样的《西游记》电视剧，那日本甚至世界的人都会被误导，认为《西游记》就是如此。
《西游记》日本版com
于是在1981年冬天，中央电视台的领导主持召开了一个会议，邀请了许多中国第一代著名导演。
在会议上，大家都意识到拍出真正西游文化的重要性，最终52岁的杨洁导演接下了这个重要任务，同时这次会议还批准了另一个导演王扶林拍摄《红楼梦》的申请。
当时央视给两部名著的拍摄总预算都是三百万元，其实这笔资金差不多相当于今天的1.5亿元，也算是大手笔了，可见国家对这两个电视剧的看重。
杨洁
经过一系列的筹划，一年之后，《西游记》剧组在扬州率先开机。杨洁导演慎重思考后认为，剧组该省则省。
但是实景地和演员是绝不能省的，场景不到位，就无法展现书中千奇百怪的世界，演员过少那就会沦为舞台剧，拍出来一定会被人嘲笑。
于是主创组精心选景、规划路线。
随后一年之间剧组就从贵州辗转到云南又回到北京，拍了“花果山”、“水帘洞”、“流沙河”等一部分外景戏以及龙宫、洞府、凌霄宝殿等内景戏。
花果山
很快就到了1985年，此时剧组所剩资金已经不足以拍出哪怕一集的量了。
而另一边，《红楼梦》剧组的王扶林导演也在精心工作，他们不仅按照原著筹划修建了大观园、宁国府、荣国府和宁荣街等重要场景，还辗转全国近41个地区拍摄了实景。
不过王扶林导演首先意识到资金不足，于是早早向台里打了报告申请拨款，央视又咬牙给了三百万。所以等到杨洁导演放下紧张的拍摄工作回北京申请拨款时，才知道由于《红楼梦》剧组捷足先登，央台已经山穷水尽、无力出钱了。
《红楼梦》剧组
同时，由于剧组需要采取实景于是频繁奔波各地，这引起了许多人的质疑，甚至有人给台里写来匿名信举报，说杨洁假公济私，借着拍戏的名义带着一群人游山玩水。
为了查清真相，央视便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前往《西游记》剧组进行查账。
没想到这一查之下，没有找出什么所谓游玩的证据，反倒把调查人员的眼泪给查出来了，因为，这个剧组真的太艰难了！
《西游记》剧组
穷剧组险遭腰斩，遇贵人起死回生
我们现在经常说，对待一些小成本制作的剧应该抱有宽容，于是一部稍微可观的“穷剧”便会引来追捧，但是，当年的《西游记》剧组，可比这些剧组穷多了！
我们从剧组的拍摄设备说起。
当时央视给剧组配备的有且仅有一台老式的的摄像机，由组里唯一的摄影师也是杨洁导演的爱人王崇秋使用。这台摄像机的分辨率只有300P，在每次开拍之前都要费力调试焦距，一不小心画面就会发虚。
另外，摄像机只有一个三脚架，而且视角只能平视，所以许多镜头只能靠另外的办法来弥补。
《西游记》
比如镇元大仙升天时的镜头需要有一个从俯视到仰视的角度变化，于是王崇秋拿着摄像机被绑在椅子上，由七八个人拉着绳子把他吊到二楼再滑下来拍，为了对上大仙走路的节奏，还是反复多次才拍成。
还有一个镜头是孙悟空被唐僧念紧箍咒，是让六小龄童捂着头在原地顺时针打转，然后让人扛着摄像师逆时针转，这才拍出了晕眩的效果。除此之外，由于摄像机和录像机是分体的，十分笨重，上山下河都需要背着，就非常辛苦。
更让困难的是，因为是第一次拍摄这种题材的电视剧，所以很多镜头都需要反复筛选，有时候拍摄了几百个镜头都不能用还得重新拍，许多天空的镜头都是摄像师坐进飞机时拍的。
孙悟空被唐僧念紧箍咒
比如在云南昆明拍《夺宝莲花洞》那集时，剧组和当地的空军办了一台联欢会，用几个彩色胶卷换来把摄像师绑在飞机舱门边上探出去拍摄的机会。
于是所有人穿着戏服站在下面，看到飞机飞过来便在山里跑啊跑，拍摄结束后大家都累出了一身汗。然而由于当时下起了小雨，飞机又不能飞得过低，回来后王崇秋才发现啥也没拍到。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
后来杨洁导演去日本参加日本NHK电视台交流会时，别人听说她拍《西游记》只用一台机器都大为震惊。
《夺宝莲花洞》
除了设备穷，剧组里演员们的待遇也非常低。就片酬而言，在拍摄前几集时扮演孙悟空的六小龄童还能拿到一集100元的片酬，到后来一集只有40元。
不仅是他，全部剧集下来几位主演都才拿到2000左右的工资，而其他一人分饰多位角色的演员最终也才只得到上百元，相较于今天动不动就有的天价片酬，这实在是不能再低了。
除了片酬低，剧组里的演员们还没有主配之分，所有人都要在拍摄结束后帮助场务人员搬运几车皮的工具设备。
《西游记》剧照
即使如此，演员们的伙食还得不到保障，当时每个人每顿饭只有五毛钱的配额，即使到了广州这类比较繁荣的地区，也只有两块五一份的六个饺子，大家根本就吃不饱。
甚至在吉林长白山拍摄时，大家只能住在肮脏破烂的小木屋里，吃着林场管理员用化肥袋装的有些已经发霉的面包。有的时候，杨洁导演看不下去，便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顿好的。
可以说，剧组把本就不多的资金全部花在了刀刃上，主要支出都在服装和道具制作以及差旅等上面了。在演员片酬上，由于当时群众演员一天也要十元，于是经常出现一人分饰多角的情况，为剧组节约了不少请群众演员的钱。
导演在讲戏
还有在道具上也是能省则省。比如《祸起观音院》一集中被烧毁的那些寺庙其实都是道具模型。
考虑到真人安全，在《斗法降三怪》中与妖道斗法时端坐高台的唐僧其实是一个纸糊的，孙悟空偷吃的蟠桃也是拿纸糊的，只不过在外面刷上了一层粉彩。
然而，即使剧组千省万省，钱还是被用完了。前来调查的工作人员眼眶湿润，回到北京后火速报告上去，请求再给《西游记》剧组一些资金，让他们买台好的设备，给演员们买件冬衣。
孙悟空偷吃蟠桃
可是就在剧组人员补拍其他镜头期间，一个晴天霹雳打了下来：台里决定让《西游记》剧组停止拍摄，在补齐已拍摄剧集的一些镜头后就要尽快收尾。
杨洁导演当然不愿放任自己的“孩子”半路夭折，于是找到央台领导据理力争，最后台里终于松口，表示只要剧组自己找到资金，就可以继续拍下去。
于是那段时间，一群以演戏为生的演员，纷纷梳理身边的关系，希望能找到赞助。
为了让大家了解《西游记》电视剧，剧组将主要演员的定妆照洗出来做成相册，走到哪带到那。但是由于一些单位都提出要留下相册仔细研究后再做决定，而当时胶卷又非常金贵，于是剧组另辟蹊径，印制了小海报进行宣传。
《西游记》剧照
很快，《西游记》剧组由于资金竭尽将要停拍的消息在社会上传开。
不久，在新乡拍完镜头后，徐少华就回了趟济南，有两个同事的孩子把他拦住，将自己的压岁钱包在手帕里塞过来让他带给剧组。
其实，当时剧组还收到了许多来自全国各地小朋友们的捐款，据说他们的收款人写的都是“孙悟空。”
次日晚上，徐少华在剧院里碰到了剧组里的剧务副主任和制片副主任李鸿昌老师，他一把拉住徐少华说自己联系到了赞助，但是还要徐少华跟着他去兖州谈一谈。
徐少华
原来李鸿昌老师将剧组没钱的事情告诉了几个朋友之后，引起了一个名叫回金龙的人的注意，此人是原铁道兵团第一师第三团也就是后来的铁道部第十一工程局的副政委，他对此事非常热情，答应坐下来商量细节。
不过局机关设在兖州，所以两人需要赶过去，于是徐少华二话不说，背上装满录像带的背包就出发前往兖州。
也是在到了之后徐少华才明白李鸿昌老师非要拉上自己的原因：当时《计收猪八戒》一集已经在央视播出，获得了许多好评，而徐少华就是里面饰演唐僧的演员，所以他去了就是活生生的招牌广告。
徐少华
在兖州，李鸿昌老师代表剧组和铁道部第十一工程局进行了愉快的交流，当晚工程局还做东宴请了二人，大家吃吃喝喝，相谈甚欢。
徐少华回到剧组没多久，杨洁导演就接到了李鸿昌老师的电话。
说铁道部第十一工程局答应赞助300万元的资金，再加上后来电视剧制作中心也答应投资三百万，剧组人员得知消息后都忍不住欢欣鼓舞。
这雪中送炭的钱，终于可以让《西游记》电视剧起死回生了！
《西游记》
后来工程局前来签订协议的负责人对杨洁导演说，他们也是出于对《西游记》的热爱才建议领导做出投资的，他们希望剧组好好拍，播出时引起巨大影响，也算没有辜负各方的努力。
为了感谢李鸿昌老师拉来赞助，杨洁导演在剧中安排他演了蜈蚣精、黑虎精、多目怪等七个角色。
李鸿昌扮演的角色
过险关困难重重、终播出不负众望。
有了钱，剧组上下又重新恢复了生机，大家继续投入了紧张的拍摄之中。
不过，有了资金，剧组的拍摄还是遇到了不少困难。
在演员的选拔上就是难关重重，比如唐僧这个角色就经历了三次换角风波。
唐僧的第一位扮演者是北京电影学院的汪粤，拍了三集后被他的老师以“拍了唐僧戏路会变窄”为由劝回去了。第二个扮演者徐少华拍了9集后又因为一些原因撂挑子走人。最后还是杨洁导演遇见了迟重瑞，这才得以走完西天取经之路。
迟重瑞
另一位有着“火眼金睛”的孙悟空的扮演者六小龄童其实有着六百度的近视和两百度的散光，瞒着导演进组后在拍打戏时经常把别人的脑袋打出血。
再加上六小龄童从小被家里宠大，刚来时还是家里人一手护送，杨洁导演差点就不要他。
还是后来六小龄童极其能吃苦，这才坚持了下来。还有蜘蛛精这个角色也是不容易，原著中的蜘蛛精们都十分妩媚。所以剧组设计的衣服都很暴露。扮演者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抗议无效后躲在屋里哭得很悲惨。
在拍摄时演员们就只能尽量披着纱巾披风遮挡一些，后来剧组想到了让他们穿着肉色尼龙棉衣，不过为了拍肚脐眼吐丝的画面，剧组还是找来了男生当裸替。
蜘蛛精剧照
为了选到适合的演员，杨洁导演几乎是天南海北的物色人物。
比如唐僧的母亲是从黄梅戏团借来的；玉兔精李玲玉是从东方歌舞团借来的，“白骨精”是来自上海的第一花旦杨春霞。
还有剧组的白龙马也是来之不易，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实在找不到白马，就只能用一匹黑马刷上白漆充当，结果拍过河的戏时马一进河里再出就会变回黑色，于是又只能重新刷漆，非常麻烦，还好后来剧组北京军区骑兵团借来了真正的白马。
除了演员，在技术上也是难关重重。
玉兔精李玲玉
《西游记》里有许多上天入地的打斗戏，当时剧组里的人员都不会吊威亚的技术，还是后来听说香港TVB在拍的一部金庸剧就有利用这个技术，于是导演杨洁和摄像师王崇秋就跑去看了几天，回来依葫芦画瓢学着做，利用尼龙绳拉着演员拍摄。
但是由于设备简陋，技术不熟练，甚至常常威亚的绳子磨得非常细了还在用，所以吊威亚的演员经常被摔下来。
比如有一次饰演沙僧的有170多斤重的闫怀礼就摔下来砸在了摄像师王崇秋的脑袋上，让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这么危险的条件下，每次大家吊威亚没被摔地的话，结束之后都会互相击掌庆祝。后来由于不懂怎么在后期抹掉钢丝的痕迹，所以剧组人员又摸索出用背景色来给钢丝上色的方法。
闫怀礼
演员、吊威亚、道具这些问题解决了，可最重要的问题又来了，那就是特效问题，如今再去看《西游记》，大家恐怕都会被所谓的“五毛钱特效”逗笑，殊不知这看似不值钱的特效也是大家千辛万苦摸索出来的。
就拿蓝屏抠像来说，剧里经常出现孙悟空变成小人的画面，但是大家试了许多次后发现，抠出来的人像全是根本不能转动的纸片人。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有一种能够实现人物立体的软件没有买，而那种软件非常昂贵，需要五万美元，于是剧组就只能放弃了。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猴哥在某些画面中成了拙劣的纸片人。
孙悟空
而蓝幕抠像还非常忌讳颜色冲突，由于人物衣服颜色杂多，背景幕布也需要做很多颜色。
有时候拍完还需要回台里进行合成工作，比如师徒四人被老乌龟驮过通天河的镜头，而因为现场看不到效果，所以效率低不说，镜头还会有许多瑕疵甚至根本没法用。
另一个重要特效是烟雾，剧组请的是专门拍摄战争片的八一厂的烟雾师，神话片中的场景烟雾要求更高，当时用的都是干冰造雾。
而人在干冰里待久了对身体是有伤害的，比如有一次拍赤脚大仙赴蟠桃会那场戏时，拍完半天大家才发现赤脚大仙的扮演者已经晕倒在地。
赤脚大仙赴蟠桃会
诸如此类的困难数不胜数，比如因为认为原著中对大唐高僧唐玄奘多有不实之描述，所以佛教信徒赵朴初在导演找来时拒绝为剧名题字，于是后来找了陈叔亮。
而道教的人则认为原著丑化镇元子而不愿意借道观给剧组拍摄，还是杨洁导演好说歹说之下才同意的。
并且虽然拉到了赞助，但是后来由于物价上涨、景区收费多方面的原因，导演原本预定的30集还是没能拍完，只能忍痛裁掉了“真假美猴王”、“救难小儿城”、“收服青牛怪”等5集的内容。
真假美猴王
还是到1998年拍摄续集时，这5集方才得以补拍。
从1982年到1988年，六年时间里，剧组上下全部人员跟着书中师徒四人一起，经历千难万险，终于抵达目的地。
在全国观众翘首以盼之下，1986年春节期间，《西游记》的前11集开始陆续在中央电视台播出，一时间好评如潮，随后在1988年7月该剧获得了全国优秀电视剧“飞天奖”特别奖等多个奖项。
直到如今，86版《西游记》已经重播超过3000次，创就了89.4%的收视神话，每一个角色都栩栩如生、深入人心，成为一部几代人公认的无法超越的经典。
不仅是在国内，《西游记》在国外亦受到狂热追捧，为传播西游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
而86版《西游记》如此成功的原因，想来正如杨洁导演后来谈及的那样，因为大家都不为名、不为利，只是在用性命拼搏、用心血创造，一心在做真正的艺术。这种难能可贵的工匠精神，对今天的电视剧行业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警醒。
参考文献
- 中国日报网．2017-04-18
- 《杨洁自述：我的九九八十一难》
- 新华网．2017-04-17
